漫话长江

物理学院2018级307班臧雨宸

 

      虽是数九寒冬,但多日艳阳高照,柔和的阳光洒在脸上,诱惑着你出来走走。
      忽然想起长江来,虽离家不过五六公里,却很少去看看,索性便今天去罢。没有结伴,独自骑行,一路向南,不时传来港口的汽笛声,在寒冷的冬日里有些沉寂。下车步行,穿过一片树林,眼前便是滔滔江水。
      平日鲜有人来这里,捕鱼的村民这时候也大多休业。四周一片寂寥,只有江声不绝于耳。小心地向前迈步,踏上一块礁石,脚下便是滚滚长江。纵目远望,几艘货船来来往往,在江面上驰骋。再远处便是连绵的山脉。说来也怪,大自然精妙地在这儿横亘着一条大江,江北一马平川,沃野千里,江南的京口却群山连绵,颇有险势。“京口瓜州一水间”,只在此刻,诗意全出。
      长江一路奔腾,不知疲惫,竟在不知不觉中蜿蜒了五千多公里。忽然觉得长江的旅途似人的一生,起初柔弱,由几条小小的支流发育而来。行至三峡,便进入了青壮年时期,变得不安分起来,在崇山峻岭间到处激荡流闯。而到了这里的中下游,则步入老年,渐渐温顺。
     比之其他河流,长江总有非凡的品性。北方的江河一到秋冬便水枯流尽,生命低萎,甚至冰封千里,彻底瘫痪。南边的珠江时至夏日便汹涌澎湃,怒发冲冠,令人心惊胆战。长江虽也发过脾气,但大多数时候却温顺有加,生命不息,即使严冬,依旧奔腾。比之如今水质益下、泥沙不尽的地上黄河,长江迄今为止还为两岸人民供应不断的水源,却依旧一副谦卑的姿态,不与黄河争那“母亲河”的名誉。
     喝着长江水长大,江淮人似乎也与她有一样的性格。不似北方人的豪迈粗鲁,不似南方人的艳丽媚俗,却自有一番独特的风韵。豪情与柔情在他们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统一。安塞的腰鼓太热烈了,姑苏的水乡太温婉了;东北的高粱酒太炽热了,江南的雨巷太伤感了……唯独喜爱这片生我养我的江淮土地,唯独眷恋这奔腾不息的滔滔长江。悠悠长江啊,你不仅灌溉了这里的千里沃野,还塑就了一方民风,一方文化。

     对岸的京口是常去的。那里有山,有水,还有说不尽的传奇。

     这里是曾经的入海口,几千年的沧海桑田,让陆地一直向东延伸,让“海城”变成了“江城”。“海日生残夜,江春入旧年”,只此一句,便足让这里的所有山水受用千年。自古以来,名山大川都离不开佳词丽句的衬托。诗人是山水最大的福音,山水给诗人最惬意的栖居。京城太繁华了,朝廷太复杂了,于是驾一叶扁舟,徜徉于崇山峻岭之间,还不忘潇洒地挥一挥衣袖,顺带抛下一行诗句,写就一段传奇。王湾是个小人物,至少在名家辈出的盛唐,怕是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这样一个无名小卒。史载王湾生平最高的官职是洛阳尉,差不多是副县长级别的小官。或许是无官场的束缚罢,他竟独自一人顺江而下,往来于吴楚之间的名山大川,最终在北固山找到了他心中的胜景。据说开元宰相张说曾亲自将这首诗题于政堂,“令为楷式”。一句名诗,两岸江景,平生能留下这样的精神财富,怕也足矣。

     说起北固山,不得不说说那绕不开的三国传奇。每每游经此处,翘首南望,总不免让人的思绪追忆到一千七百多年前。雄踞北固山巅的甘露寺里,表面喜气洋洋的联姻,幕后却无比杀气腾腾。怎奈上天不忍割断这份姻缘,终让孙刘两家喜结连理,成就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话。乱世纷争,尔虞我诈,本不该有的儿女情长却给这一段历史平添了一分浪漫的气息。谁又曾想到,东吴一离竟成了永久的诀别?兵败彝陵,病死白帝,谁又曾听到千里之外的祭江亭内的声声啜泣?纵身一跃,唯有滔滔江水听懂她的内心。

     每登此亭,唏嘘不已。

     一千年后,北固山又迎来了他的另一位客人。三国的故事毕竟多为后世杜撰,这位悲剧英雄带来的却是真真切切的愤懑与无奈。南宋真是个让人无语的朝代,别的王朝都有盛衰起伏,它却一直生活在屈辱与压抑之中。长江竟成了北部的边境,北固竟成了前沿的战场。一边是朝廷的苟且偷生,一边是人民的水深火热,

     他却只能在“梦里”吹响“连营“的号角。他本不是文人,虽名“弃疾”,可他只有一块真正的心病:“何处是神州”? “国家不幸诗家幸”,他两登北固,竟皆成绝唱。北固因他而幸,他因北固而名。朝廷没有记住他,滚滚江水却让他永生。

     江山美人也好,落魄英雄也罢,江水依旧奔腾,只留一串涛声给后人驻足聆听。